從空中俯瞰,林鑾渡雄峙泉州灣南岸的石湖半島西側,近眺泉州母親河晉江和洛陽江入海口,舟逐大潮,出泉州灣,可溝通東西大洋,連接廣闊的世界。
在海水和時光中浸泡了1300多年的林鑾渡,由一組近岸礁石和古渡頭、引堤、棧橋組成,始建于唐,宋元時曾是“東方第一大港”泉州港的重要碼頭,在中國東南地區構建起海上貿易樞紐,港通東亞、東南亞、南亞,甚至遠及非洲、歐洲,見證了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輝煌。
任何歷史,都是人和地理綜合作用的產物,歷史進程背后,總藏著隱約的因果關系。泉州因為有了海商林鑾家族,才有了林鑾渡,促成早期海上貿易逐漸興起,為后來福建市舶司的設立奠定了良好的經濟基礎。市舶司相當于古代海關,有了海關,泉州乃至福建的對外貿易就獲得官方的許可和保護。
10至14世紀,隨著泉州海外交通的興盛,萬壽塔、六勝塔兩座航標塔相繼興建,使林鑾渡的航運功能得到充分利用。近500年時光,林鑾渡皆是外國商船進入泉州港的第一站,毫無爭議是泉州港(古刺桐港)的門戶。當年,商船先在林鑾渡停靠,然后沿海而上,經過晉江流域河道,將國外的奇珍異寶轉運至泉州城區進行交易。同時,國內的絲綢、瓷器、茶葉等貨物也從林鑾渡出海,遠渡重洋,銷往東南亞、中東乃至歐洲等地區。由于林鑾渡一路發展強勁,南宋末,泉州港即已超過了廣州港,成為全國海港之首,而林鑾渡正是泉州港景氣程度的風向標。
一方古渡口,千年貿易史。自從林鑾渡橫空出世,中國對外貿易的中心,就漸入泉州灣的時代、刺桐港的時代。元代,從意大利來華經商、生活、工作17年的馬可·波羅,從泉州后渚出海返回故鄉威尼斯時,他的帆船駛出泉州灣,看到南邊最繁華的渡口,就是石湖半島內側的林鑾渡。馬可·波羅盛贊的刺桐港,停泊上百艘商船,其中最重要的外港,就是林鑾渡口。遙想當年,百舸爭流,千帆競發,那是何其喧鬧的畫面。
馬可·波羅從泉州灣離去后,又一個偉大的航海家,指揮明朝七下西洋的三寶太監鄭和,1417年第五次出海時,曾率領200多艘艦船,靠泊林鑾渡。
從林鑾到馬可·波羅,濤聲拍岸600多年,從馬可·波羅到鄭和,時光的停留不到100年。在匆匆之間,泉州灣走進世界大航海時代;在匆匆之間,大航海的主角,從宋元時的泉州,到隆慶開關后月港粉墨登臺,再到近代廈門、福州成為五口通商口岸,可以說,1000多年來,盡管主角時有變化,但福建海岸線向海外激發的蓬勃活力,耀眼光芒,從未熄滅。林鑾渡與萬壽塔、六勝塔一起,列為“泉州: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”的遺產點,得到政府和民間有力保護,此舉及經驗值得點贊,更值得沿海各地借鑒。
從林鑾渡往南或向北,探訪3700多公里福建海岸線,1000多年來曾經崛起并繁華過的古渡古港,宛如一串珍珠,閃耀閩海之濱,助力一個個古城古鎮創造其輝煌的時代。林鑾渡以北,崇武既是中國氣候地理東海南海的分界點,又是海防重鎮、重要漁港。再往北,莆田楓亭、涵江,福清海口,長樂梅花,連江定海,寧德三都,霞浦三沙,都是歷史上盛極一時、影響久遠的古港。林鑾渡以南,晉江安平,南安石井,同安劉五店,漳州海澄、石碼、梅嶺,都是閩南人向外貿易、拓展的出發地,也是海外閩南僑胞鄉愁的寄托點。
潮漲潮落,時移世易。隨著世界經貿的深度發展,吞吐規模化、大噸位港口主導世界航運業貿易業。泊位相對較小的林鑾渡,退居為石獅漁港和雜貨碼頭,但在其附近崛起國家一類口岸石湖港,已然成了泉州港中心港區。2023年2月,10萬噸級集裝箱泊位正式投產,標志著石湖港邁入年吞吐能力超300萬標箱的大型港口行列。兩個新泊位總長850米,設計年吞吐能力120萬標箱,使石湖港躋身現代化集裝箱港口。2024年3月,由全球航運巨頭法國達飛海運集團運營的可裝載6900個標準集裝箱的“達飛蘭波”輪靠泊石湖港,將177個裝滿瓷磚、紡織品、五金機電等貨物的集裝箱運往菲律賓、印尼等地,首次驗證了石湖港具備大型船舶接卸能力,再次凸顯石湖港作為泉州港中心港區的重要地位。
風起東南,潮涌五洲。從林鑾渡到石湖港的嬗變,正是福建海外交通交流、經貿發展的歷史縮影,是一部福建人愛拼敢贏、善闖天下的璀璨史詩。當歷史翻開新的一頁,海洋文明底蘊深厚的古老中國走進新時代,迎來海洋文明傳承發展新的機遇,福建作為中國連接世界的橋頭堡,更應繼往開來,創新求變,在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中,勇當先鋒,勇立潮頭,積極探索新經驗,創造海上絲綢之路核心區新輝煌。(記者 劉益清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