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下午，46歲的田壽保和老婆何麗云站在嘉興秀洲區洪合派出所門口，他們剛問完案件進展，沉悶無話。“警察要把打架的人都抓起來。”何麗云一口濃厚云南口音的普通話，她像祥林嫂一樣不停地嘀咕，“我兒子很乖很聽話的。”

　　4月4日晚上，他們唯一的兒子，16歲的龍龍在一場同齡少年的群毆中被亂棍打死。

　　這場斗毆有40多人參與，只是為了爭風吃醋。身體瘦弱的龍龍在逃跑時被絆到，結果死于非命。

　　一直到死，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了什么送命。甚至，那些攻擊他的人，他一個也不認識。

40多個少年的械斗

他們中最小的才13歲

　　4月4日晚上11點40分左右，秀洲區洪合鎮洪合村永興橋。夜深，多數人都已入睡。橋頭站著四五人，是領頭人艾某一幫的。

　　張某是另一幫人的領頭人，帶了20多個兄弟沖上來，他們中年紀最小的，才13歲。所有人手持鋼棍、木棒、砍刀，龍龍也在這群人里。

　　本以為人多勢眾，可沖上去才知道，橋下小樹林事先“埋伏”著20多人，年齡、個頭比張某這幫大，這伙人操家伙一擁而上。

　　看陣勢不對，張某等人四散而逃。

　　監控回放，就如香港黑幫電影里古惑仔打架的陣式一模一樣。在那條只有幾米寬的鄉間小道上，到處都是或慌亂或狂暴的少年們。

　　龍龍身材瘦弱，跑在最后，不小心絆了一跤。后面五六個人追上來，掄起棍棒劈頭蓋臉就打。這場一邊倒的打斗，持續了半分鐘。他被逼到角落，再也沒有站起來。

　　半個多小時后，等對方的人都散了，張某等人才回來找人，發現龍龍躺在地上，口鼻不停地流血。

　　凌晨一點多，經嘉興第一人民醫院全力搶救，龍龍還是死了，致命傷在頭部，受鈍器擊打。

起因是這個年齡經常遇到的

為了個姑娘爭風吃醋

　　民警經過細致調查，查到了領頭的張某和艾某，他們都是云南省丘北縣人，分別是17歲和18歲。

　　事發前幾個小時，張某帶了兩個女孩在溜冰場玩，艾某也和五六個朋友也在。艾某認識那兩個女孩，就上去打招呼。

　　“當時我拍了其中一個女孩的肩膀。”看守所里，18歲的艾某說，“我不認識張某，但知道是老鄉，張某說我調戲了他女朋友。”

　　之后，艾某就接到五六個電話，都是張某打來的，“問我在哪里，我聽出來，電話里有鋼管、木棍的敲擊聲。”

　　艾某打電話喊了朋友小輝，小輝又喊了其他人，其他人又叫了其他人。張某也喊了人，16歲的龍龍被叫出家門時，甚至都不清楚為了什么事。

　　就這樣，學著電影里的樣子，兩幫人約在永興橋“解決”糾紛。

　　洪合派出所的民警說，兩幫少年共40多人，都是云南老鄉，13歲~18歲不等。據他們交代，鋼棍、木棒、砍刀等有些是從工地上撿的，有些是從家里拿的。除龍龍死亡，另外只有一人擦傷。

　　目前，因涉嫌聚眾斗毆罪，10名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的犯罪嫌疑人被刑拘，6名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的涉案人經教育后責令家長領回嚴加管教，其他參與斗毆人員，警方還在抓捕。

他們沒了唯一的兒子

“我兒子平時很乖很聽話的”

　　46歲的何麗云最后一次見到兒子，是在4月4日晚上7點半，當時，他被一個叫“小西”的老鄉叫出去玩(其實是去站場子打架)。

　　直到第二天凌晨3點05分，三個面生的孩子在門口扯著嗓門喊，“這是龍龍家嗎？龍龍出事了，被人打了，送醫院了。”

　　何麗云和老公田壽保趕到醫院，龍龍滿臉是血，已說不出話。

　　何麗云說，那天傍晚，龍龍還幫家里做了飯，把水槽里的臟碗都洗了，三個人還一起吃了晚飯。

　　“他平時真的很乖很聽話的。”何麗云說，孩子在老家也不打架、不吵架、有禮貌，人緣很好，朋友很多。

　　2014年3月，夫妻倆到洪合鎮一家羊毛衫作坊打工，順帶把龍龍也帶了出來，“怕他一個人在老家學壞。”

　　龍龍在洪合鎮讀六年級，因為功課跟不上，和父母說不想讀書了，就此輟學。

　　“他平時就幫忙做些家務，有時候也會幫我們干點廠里的活。”田壽保說，龍龍在嘉興認識的人，全是老鄉。

　　“我們總和他說，‘不要打架’、‘不要學壞’，這次真的是冤死了。”田壽保說，龍龍是他們唯一的兒子，上面還有兩個姐姐。

他們唯一的兒子被抓

怕孩子學壞才帶在身邊

　　4月5日凌晨，有事回云南老家的艾正品接到兒子電話，聲音很慌張，“爸爸，我打架了，出事了。”

　　“我趕緊讓他投案自首。”老艾說，“他說害怕，不敢去。”

　　艾某是在洪合鎮一老鄉家被警方找到的。18歲的他，也是家里唯一的兒子，上面有三個姐姐。

　　“我們來洪合6年多了，兒子從五年級念到初二，說英語跟不上，不想再讀書了。”老艾說，兒子在家很老實的，幫忙在廠里做活，每天都要干完活才會出去玩。

　　“我一直教育他，離家這么遠就是為了掙錢，不要和不三不四的朋友來往，不要打架。”老艾說，怕兒子學壞，他一直把兒子帶在身邊，這么多年都沒出過事，“這次竟然闖這么大的禍。”

洪合派出所副所長俞偉祥：

這些孩子缺少管教、法律意識淡薄

　　洪合鎮是羊毛衫名鎮，10萬人口，超過7成都是外來人員，其中云貴川居多。在鎮上，每天有許多十多歲的民工子弟在無所事事地游蕩。

　　與他們的父輩不同，這些孩子基本上都在城市長大，“見過世面”，膽子大。他們一般很早就輟學了，法律意識淡薄，又年輕氣盛，講究“江湖義氣”，最容易闖禍。

　　洪合派出所副所長俞偉祥說，這些孩子問題很多，有些八九歲就開始做違法的事，比如偷電瓶、入室盜竊、砸車窗盜竊、打架斗毆等。因為沒到刑事責任年齡，有些抓了教育一頓只能放了，放出去沒隔多久又犯事。有好幾個孩子，從8歲到18歲，進進出出派出所，就跟回家一樣。

　　這些孩子普遍缺乏管教，父母們忙于生計掙錢，沒時間管，也管不住。

　　這次聚眾斗毆的少年，年紀都不大，大部分都是未成年，也沒有過違法前科。可是，誰也不知道，經過這樣的事后，他們的未來會發展成什么樣子，會不會往“不好”的道路上越走越遠。(錢江晚報記者 黃娜)